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307章 離家

關燈
第307章 離家

八年前,魏西陵率軍在蘅水鎮一帶剿匪。大軍駐紮在斜溝嶺。

“西陵!西陵!”

“別喊了,少將軍耳朵又不背,他聽得到。”劉武嚷嚷道

“走開!”蕭暥一把推開他,力氣還挺大。

劉武這才發現他一副氣勢洶洶找人麻煩的模樣,要說這小家夥平時嬉皮笑臉的,沒想到兇起來還挺嚇人,像一只被惹急了露出尖牙的小狐貍。

“少將軍怎麽得罪你了,跟他欠了你酒錢似的。”劉武不明白了,蕭暥一早趁魏西陵有事,偷偷溜到鎮子上去吃酒,怎麽就吃出一肚子火氣來。

眼看蕭暥徑直向中軍大帳走去,他才反應過來,趕緊喊道:“我跟你說,你這樣別進去。”

但是已經遲了,蕭暥一把掀開帳門。

只見魏淙面色凝重地坐在中軍主帥的桌案前,魏西陵肅立在他身邊。兩人同時看向他。

蕭暥登時就楞住了,“義父。”

魏淙不動聲色問:“他在軍中一直是這樣沒規矩的?”

魏西陵道:“父親,不是。”

然後他轉向蕭暥,問道:“阿暥,出了什麽事?”

蕭暥急道:“姑姑被狗皇帝廢黜了?你為什麽不告訴我?”

“放肆,怎麽說話的!”魏淙手掌擊落桌案,

蕭暥趕緊單膝跪下,但頭還是倔強地仰著,目光毫不相讓地射向魏西陵,“連鎮上酒保都知道了,西陵你為什麽不告訴我!”

難怪十天前,他回營,發現鐵犁木長案少了一角。斷口齊整,利落的一劍切下。

這鐵木的木質極硬,軍中用的長案又特別厚實,蕭暥當時覺得這手勁厲害了,落劍角度極精,才能一劍削下。

之後幾天,他看到魏西陵神色越來越冷。

“姑姑是不是被陷害了?”蕭暥問。

“罪名是用秘術加害太子。”魏西陵道。

“什麽?”蕭暥徹底懵了,

“太子患了怪病,整日神智不清,哭鬧嘶嚎,於是陛下在宮中遍查邪祟,在長樂宮查到了用於巫蠱秘術之人偶。”魏西陵的目光深沈冷冽,“王氏指責姑姑嫉妒王貴妃之子封儲而意欲加害,陛下聽信,降旨廢黜,如今幽閉沈香宮。”

吳岱道:“當時,巫蠱之物被查出後,奇怪的是,太子的臆病就真的好了,所以陛下深信太子是中了秘術。”

蕭暥頓時明白了,當年的太子不就是如今的桓帝麽,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奧斯卡影帝!演的一出好戲!

蕭暥道:“那就沒有什麽辦法查清真相嗎?”

他雖這樣一問,但心裏也知道,秘術巫蠱這種東西,根本沒法查,幽帝本來就迷信方士,王氏只是利用了這點。

吳岱也搖頭道:“自從先祖賢國公去國離都,遠赴江南以後,近百年過去,江州魏氏一族在朝中已沒有根基,就算想查,怎麽查?老將軍只有表明對朝廷的忠心,對皇帝決策的毫不質疑,再慢慢派人送禮疏通朝中大臣,讓方皇後在沈香宮的處境有所好轉。”

蕭暥明白吳岱說的沒錯,魏淙當年如果非要這上面質疑追究皇帝的決定,只會將江州和朝廷之間的關系推到懸崖邊上。總不能起兵造反罷。

蕭暥想了想,問,“我當年沒有少給義父添亂吧?”

吳岱道:“這不能怪將軍,你那時年紀太小,方皇後一向又最疼愛你,你想不通,覺得不公平,就跟老將軍爭。”

……

“姑姑必是被陷害的,他們栽贓她!”

“住口。陛下已經派有司調查結案了。你不許妄言。”魏淙鐵青著臉,

蕭暥眼梢挑了挑,碰到魏淙嚴厲的目光,又縮了回去。

魏淙道,“一,軍中喧嘩,二,私自離營,還喝了酒。”

魏西陵道:“父親,我治軍不嚴。甘願領罰。”

“義父,離營是我自己跑得,酒也是我喝,跟他沒關系!”

魏淙道:“三,頂撞主帥。”

蕭暥趕緊閉嘴。

魏淙看向魏西陵:“這就是你的前鋒?”

魏西陵道:“任憑父親處罰。”

魏淙道:“禁閉三日。”

“義父!我跟他一起關。”

魏淙道:“等你當上主將再說罷。”

言外之意,他還不夠格。

說完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蕭暥,某只小狐貍氣得毛紮紮的。

魏淙嚴厲的眼神中微不可察的露出一絲慈和,語氣依舊冷硬:“既然這軍營關不住你,你就去蘅水鎮呆著,我準你三天修沐。但是你膽敢給我惹事,軍法從嚴。”

蕭暥聽到這裏不明白了,“吳叔,為什麽明明我犯了事,義父處罰的是西陵,卻放我去喝酒?”

吳岱嘆了口氣:“老將軍知道你心裏委屈,放你三天,隨你去鬧,把憤懣發洩了,心裏才會暢快些,不然得憋出病來。”

蕭暥心中一酸,義父表面上嚴厲,卻還袒護著他。

“可是西陵,他就不會憋出病來?”

吳岱道:“他是公侯府的少將軍,老將軍知道,他扛得起,也受得住。”

蕭暥心中一沈,忽然想起來,小時候他每天只需要上半天課,午後就可以肆意玩耍,在永安城的大街小巷裏竄來竄去,上山下河,鬧得雞飛狗跳。直到傍晚才回家吃飯。

但是他從來沒見魏西陵出去玩耍過。

他肩頭有太多的責任,卻被吳岱用一句扛得起說盡了。

***

那三天,除了不可以出衡水鎮,魏淙果然沒有約束他。

蕭暥心中憤懣,天天泡在錦華樓裏買醉。

泠泠裊裊的絲竹之聲,榭臺上幾名體態婀娜的舞姬正翩翩起舞。

蕭暥喝得醉眼惺忪,一把揪過夥計的衣領,口齒不清道:“你們演的什麽曲子?”

夥計道:“客官,這你都不知道,是陛下編的舞曲,演的是思念心中伊人”

蕭暥大笑,這是狗皇帝當年追求姑姑的時候,為她編排了不少樂舞。

“狗皇帝騙人的你們也信?”

那夥計臉都嚇白了,“客官,可不能亂說。”

酒樓的角落裏,一道陰沈的目光盯上了他。

三天後。

魏西陵回到大帳,劉武趕緊端出飯食。心裏嘀咕,罰禁三天,水米未進,還不如挨一頓鞭子痛快。

“阿暥呢?”魏西陵問。

“在山下的酒館歌樓裏。”劉武道,“少將軍在受罪,那小子可滋潤著。”

他話沒說完,魏西陵徑直出了帳。

“少將軍,等等。”劉武忙不疊地打開食盒,還沒來得及把飯菜端出來。魏西陵已經走了。

酒樓裏,

一只手推了推蕭暥的肩膀,“這位小哥,有什麽煩心事?”

蕭暥喝得爛醉,滿身酒氣,發狠道,“我早晚把狗皇帝的朝廷給踹了!”

那人聞言微微一愕,這是要造反啊?不過酒館裏說什麽大話的醉鬼都有,不足為奇。

再看這個少年五官俊秀,露出的手腕清修有力,看上去不像一般的醉鬼,他想了想,貼近蕭暥耳邊低啞道,“小哥若心懷不忿,來野牛嶺,那裏有很多聚義的兄弟,一起做大事。”

蕭暥迷迷糊糊,“你誰?”

那人將一個粗糙的竹片塞到他手心裏,“到了野牛嶺把這個給守門的看,說找一個叫做張孚的人。”

張孚才剛踏出酒館的門,就被一隊軍士圍住了,魏西陵神色冷峻,“帶走。”

當晚,魏西陵親自帶兵繳了野牛嶺。捕獲匪寇數百人,繳獲一些往來文書和信劄,連夜審問。

次日清早,大營中。

魏淙看完這些文書和口供後,面色深沈,“這些人不是普通的賊寇,他們自稱震山軍,還有截殺官府,搶占州郡的打算。我憂心這個震山軍既然四處拉人入夥,恐怕不僅這蘅水鎮一處。必須立即稟報朝廷。”

“父親,是上報王司空嗎?”魏西陵道。

魏淙聽出他的言外之意。如今皇帝沈迷煉丹修仙,這奏疏,恐怕都交不到皇帝處,就落入王戎手中。

十多天前,也就是方皇後剛剛被廢,王戎就暗中調集十萬人馬陳兵在長江沿岸,就是防備他們的。

魏淙道:“你有什麽看法?”

魏西陵道:“從昨夜審問的結果來看,這些震山軍分為兩類,一類是迫於生計走投無路的流民,這些人可以收編入軍中。”

魏淙想了想,“一方面可監督約束其行為,一方面加以訓練,增強我方軍力。這些人有了落腳之處,便不會再亂。可行。”

“還有一類為心懷不軌,借此興風作浪者,譬如那個張孚,是為投機之徒,其中還有作奸犯科潛逃、早就在官府通緝名錄上的人,這些人一律按其罪查處。”

魏淙點頭:“如此還能分化他們。”

“朝廷未必會信父親的奏疏,但我們早作準備,江州不能亂。”

“一邊上書,一手準備,妥當。”魏淙道,又想起了什麽,“阿暥,你打算如何辦?”

還有一個作亂份子。

魏淙看向他,果然,一遇到蕭暥的事,他就束手無策了。

所以蕭暥在軍中,一百多條軍規都形同虛設,變著法子擦邊踩線。

魏淙道,“我看這裏的匪也剿得差不多了,聽說嶺南那裏又有幾個山頭冒出來,讓他去剿,也磨礪磨礪性子。“

嶺南消息閉塞,去那裏待上幾個月,是讓蕭暥冷靜冷靜。

魏西陵道:“他獨自帶兵恐怕不妥,我和他一起去。”

吳岱說道這裏嘆道:“正如君候所料,這一紙奏疏,王氏根本就沒有重視,反而增兵長江沿岸,防備老將軍,乃至於後元二年,冀州,幽州,豫州同時火起。好在君候提前清剿,江州無事。”

因為王氏毫無防備,震山軍在沿途燒郡府,劫城鎮,戰火迅速蔓延,全國三十多個郡縣被攻克,幽帝這才急了,下詔書令各地諸侯圍剿,並大赦之前因得罪王氏而下獄的士族,其中就包括了秦羽。

中軍大帳。

“西陵,義父信中說了什麽?”在嶺南呆了幾個月,蕭暥沒見曬黑,大概荔枝吃多了,皮膚反倒更加瑩潤光澤。

魏西陵道:“朝廷的詔書到了,讓各地諸侯平亂。父親讓我們立即回永安。”

蕭暥眼睛微微瞇起,流露出一絲狡黠,“西陵,這狗皇帝如此昏聵,不如趁這個機會……”

“不許胡言。”魏西陵道。

蕭暥到嶺南也三個月了,天天有荔枝吃,以前那個飛揚跳脫的少年似乎又回來了,但魏西陵知道,蕭暥的心底始終紮著一根刺,憋著一股氣。

自從姑姑含冤被廢黜了後,公侯府又屢屢遭到幽帝的猜忌和王氏的打壓。他何嘗不憤懣。但父親說的沒錯,他們必須顧全大局。先祖賢國公離京遠赴江南,就是讓他們做這穩定江山的基石。九州一旦亂起,受苦的還是百姓。

而且,西北最近傳來讓人不安的消息,呼邪跋成為北狄的單於,正在聚集北方各蠻族部落,恐怕會有異動。在這個時候,若中原內亂,不知道會便宜了誰。

蕭暥知道造反沒戲,“哦,那你自己路上小心,這裏的事交給我。”

魏西陵看著他一身的匪氣,剿匪剿得自己都像個匪。也正因為這樣,蕭暥對付山匪極有一套,掏山匪的老巢跟掏兔子窩一樣,一掏一個準。

“你跟我一起回去。”魏西陵道。

把他留在這裏,手中又有幾千人的軍隊,搞不好他拉著軍隊就趁亂而起。最後平叛要平到他頭上。

但是最終,蕭暥還是在前往永安城的路上跑了。

他逃走的地方,離開永安城只剩下幾十裏路了。

正是秋季,他仿佛都已經能聞到永安城裏的桂花甜香。桃花渡中煮酒已熟,但少年已去。

策馬狂奔一天,蕭暥到達江陵渡口的時候,正是一鉤弦月西沈,天色微明之際。

那天他穿著水青色的袍服,整個人看起來如同春水般清澈靈動,不像後來那樣的一身肅殺的黑衣。

秋風漸起,落葉堆滿渡口。

踏上渡船的一刻,他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,驀然回首。

這是他最後一次回望江南。

驛外道旁,唯見風煙陣陣,無人相送。

自此一去,孤蓬萬裏征。終此一生,他再也沒有回來。

“將軍,你怎麽了,臉色那麽蒼白?”吳岱緊張道。

蕭暥搖首:“吳叔,我沒事,路上有點累了,你繼續說。”

吳岱見他只是臉色薄寒,塞給他一個暖手的爐子,於是繼續道:“蜉賊之亂維持了三個月,就被四方諸侯平定。在這期間,先帝服用金丹仙藥過多,加上蜉賊之亂多少受了驚嚇,次月就駕崩了,太子繼位,王戎繼續把持朝政。”

蕭暥想起來了,就是在剿滅震山軍的戰爭中,他有了自己的軍隊,迅速擴張軍力,還組建了銳士營。秦羽原本只給他五千人的軍隊,幾個月下來,蕭暥手中的軍隊已經有了三萬人。

此時,蕭暥羽翼漸豐,翅膀也硬了。

其實蕭暥選擇秦羽是有目的,秦氏的封地在雍州,離盛京很近,蕭暥跟著秦羽,就得到了駐軍在京畿附近的機會。

不出他意料,蜉賊除滅後,王氏大開慶功宴,這正是他們防備最松懈的時候。

他連旗號都想好了,清君側,王氏的罪狀也列好了。

先帝剛駕崩一月,按照大雍祖制,禁止歡宴慶典,但王戎好大喜功,仗著皇帝是他外甥更肆無忌憚,並稱呼震山軍為蜉賊,意為這些烏合之眾不過是蚍蜉撼樹,朝廷從來都沒有放在眼裏。

宴會設在蘭臺。

就在王氏大張旗鼓準備慶典的時候,蕭暥也在緊鑼密鼓地準備給他來一出兵諫。屆時,趁著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在蘭臺之際,帶兵進內闈將姑姑和嘉寧救出沈香宮。

慶典前夜,天空飄著小雪,蕭暥坐在軍營裏,煨著篝火取暖,營中傳來了悠悠的蘆笛聲。

濁酒一杯家萬裏,他忽然想念一個人。

這些日子,江州來的書信他一封不看,全部壓著,他怕看了,自己會動搖,如今,就剩一天了。

只待明天宮宴上,鏟除王氏,救出姑姑和嘉寧之後,他就回鄉,回永安城。

但連他沒料到的是,他還沒動手,北狄人的鐵蹄就踏破了關山,長驅直入盛京。

鬧鬧哄哄的蜉賊剛剛平定,北狄騎兵接踵而來,他們是真正的狼,鋒利的彎刀下,哭喊哀嚎聲交織成一片。

蕭暥毫不猶豫,率軍殺入盛京,抵禦北狄,於是,逼宮變成了勤王。

那一天,從清晨戰至黃昏,血染征衣,換來的是沈香宮前,姑姑毫不猶豫地奔入火海,將嚎啕無措的嘉寧留給了他。

那一夜,蕭暥隱隱感覺到,他恐怕再也回不了江南。

回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,蕭暥的身形微微一晃,擡手悄悄按住胸口。

吳岱並沒有察覺,繼續道:“其實早在蘭臺之變前,老將軍就幾次三番提醒過朝廷,要當心北狄的異動,但是王戎的註意力都在蜉賊上,他以為北狄劫掠中原城池年年都有,蠻子打劫一番後就會退走,馬背上的游牧民族占領郡縣毫無意義,根本沒有當回事。”

蕭暥心中猛沈。

這一次,呼邪單於的目的依舊是打劫,不過這一次打劫的目標,是盛京!

他頓時覺得胸中血氣激蕩,王戎這個蠢貨,如果他哪怕有半點防備北狄,蘭臺之變都不至於如此慘烈,甚至可以避免之後的北狄鐵蹄席卷中原,義父也不會被推上諸侯聯軍的盟主,最後遭皇帝忌憚,被陷害死於葬馬坡。

蕭暥緊抿成一線的唇終於滲出一縷薄紅。

“將軍,將軍你怎麽了?”吳岱滿臉驚駭,頓時慌張起來,趕緊就要他起身去攙扶。

就在這時,一雙有力的手臂已經穿過蕭暥的腋下,環住他的腰,將他抱住了。

蕭暥擡起頭,錯愕地微微睜大眼睛,“阿季?你一直都在這裏?”

“我追蘇蘇到這裏,並不是有意要聽。”魏瑄趕緊解釋道,一邊嫻熟地抓起他的手。

蕭暥的手冰涼,臉色清慘,色澤淺淡的唇像染上嫣紅的花汁,竟讓人想起潛龍局上謝映之在他唇間輕抹的一點丹蔻的咬唇妝。

魏瑄不由分說,利落地攬腰將他抱了起來。

“不,不,我沒事,你搞錯了。”蕭暥胡亂抹了把嘴角的血跡,

這個驚嚇可不小,被侄子抱起來,面子就折大了。蕭暥感覺到額頭上仿佛寫著老弱病殘四個大字。

他手忙腳亂地掙紮,但魏瑄很講究巧力,他的手看似只是輕若無物般地托著,卻又像柔韌的樹藤般根本掙不開。

魏瑄的腳步輕快,邊問道,“將軍的居室在哪裏?”

該送他去哪裏?

吳岱如實道:“將軍和君候住一起。”

蕭暥明顯感覺到魏瑄攬著他腰的手一僵,手指收緊了又松開,他眼中有不明的情緒流過,轉瞬即逝,沈入幽深如潭的眸子裏。

片刻後,蕭暥躺在魏西陵的榻上,蜷著被褥,皺著眉頭喝完了一碗清苦的藥。知道今晚接風的大餐又沒指望了。

魏西陵遞給他一個裝滿蜜餞果脯的食盒,自己在榻前坐下,剝開一個蜜橘,邊道:“你如果想知道可以問我。吳叔府裏內外都要管,忙不過來。”

謝映之說過最好不要讓他想起來,尤其是不要再跟他提及以往不好的回憶。

但吳岱不知道,問什麽就說什麽。

蕭暥叼住一瓣蜜橘,甜。

“西陵,跟我說說話。”

意料之內。

魏西陵問:“你想聽什麽?”

蕭暥:“吳叔說你小時候每天都有學不完的課業,詩書經略,軍事政務、庶務籌算、騎射劍術,真那麽多?”

魏西陵指尖被濕潤地舔了一下,有點癢:“嗯。”

蕭暥咂咂嘴,剛才吃得太急了,厚著臉皮面不改色,“你不覺得辛苦?”

“不累。”魏西陵面無表情繼續剝橘子投餵。

“為什麽?換我就殘廢了。”蕭暥好奇,石錘了魏家出學霸。

魏西陵淡淡道:“你在。”

那個時候,蕭暥每天在外面野得找不著邊,但是一到黃昏飯點準回來,比府裏的時晷還準。

吃完晚飯,他嗑著零嘴,把一天去哪裏玩兒了,幹了些什麽大事,都如數家珍地告訴他,並大方地分享一天的戰利品。

那真是五花八門什麽都有,有時候是他野地裏抓來的蟋蟀螳螂,不知道哪個山頭采摘的野果草莖,還有他從工匠鋪子的廢料裏淘來的小機括,他在河裏抓的螃蟹,撈的蚌殼,從裏面掰出兩三顆珍珠來。

魏西陵道:“那時你每天回家,會告訴我永安城裏又有什麽新鮮有趣的事情。”

燭火映著他清俊的側顏,化去了冰雪的料峭。

盡管從小就負擔著責任,但精彩紛呈的年少時光,他仿佛從來沒有錯過。所以,不辛苦。

“西陵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有時我想,如果當年我沒走,又會是怎樣的結果?”蕭暥在心底輕輕嘆了聲。

如果姑姑沒有被廢黜,沒有蘭臺之變,義父也沒有出事……又會是什麽樣的結果?

他還會離家出走嗎?

年少時的一次離家出走,竟是一生的別離。

夜幕落下,府中華燈初上。

魏瑄站在院中的庭樹下,靜靜註視燭火映著窗紙。

就在這時,嗖的一團影子竄過。

“蘇蘇!”魏瑄趕緊地追去,就見那灰影一轉,進了內室。

魏瑄:……

就聽蕭暥訝道:“蘇蘇,這是送給我的?”

那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石頭,就是十天前被魏瑄擲入池中的三生石。

註:下兩章是三千世界番外線,具體見作話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